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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寫信的歲月散文
現(xiàn)在通訊發(fā)達(dá)了,由于電腦、手機(jī)的普遍應(yīng)用,幾乎代替了寫信。電話來的快,又是有聲世界,干嘛還勞駕郵遞員呢。不說各有利弊,寫信確實(shí)是七八十年代,大家聯(lián)絡(luò)感情的工具。
以前最快的信件就是“拍電報”,那快著快著也要三四天,不想現(xiàn)在,一個電話可以天南海北,可以打國際長途。現(xiàn)在想起寫信,相似很遙遠(yuǎn)的事情,即使寫東西,也是敲擊鍵盤,很少動筆了。
想起寫信,我還是比較懷念給舅舅寫信的日子。
舅舅在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為了討口飯吃,17歲就去闖關(guān)東,后來就落戶到大東北遼寧,做了一名鞍鋼工人,接著娶妻生子,他家共6個孩子,生活夠拮據(jù)的,按理說夠亂騰的了,但我每次給舅舅寫信,每次都認(rèn)真的給我回信,我很感動。聽媽媽說,我舅舅時間很寶貴,除了上班,下了班就去蹬三輪車送人,掙點(diǎn)錢補(bǔ)貼家用,起早貪黑,有時鄰居一星期都不見舅舅的影子。
舅舅也是我們家的恩人,他手里并不寬裕,還每月給我們家寄50元,70年代的50元,差不多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500元吧,F(xiàn)在想想這50元的分量,它可是舅舅起早貪黑,賣苦力掙的血汗錢。我知道舅舅一直對媽媽有歉意,以前媽媽也是鞍鋼工人,在轉(zhuǎn)正辦手續(xù)時,可媽媽當(dāng)時和爸爸定了親,不能失信,舅舅就沒讓我媽辦理轉(zhuǎn)正手續(xù)。對媽媽一個農(nóng)家姑娘來說,象征著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馬上就有正式的工作,也就一輩子脫離了黃土地。當(dāng)時舅舅心里也很矛盾,所以竭盡所能的一直幫著他的妹妹,肩負(fù)起一個大哥對小妹的終生呵護(hù)。
也許面對恩人、面對自己的大舅子哥,說話比較拘謹(jǐn),不知道信如何寫好。我爸每次給舅舅寫信,父母就要吵架。別說媽媽生氣,我(也就是七八歲)都看不慣。寫一封信,要浪費(fèi)好幾張紙。寫一點(diǎn)自己不滿意就撕掉,團(tuán)個紙團(tuán)扔在地上。記得很清楚,媽媽說我爸:“虧你還是個教師,寫個信有那么難嗎?擠牙膏也該擠完了!卑职忠欢〞f:“好寫你自己寫,干嘛還麻煩我呢!”這就是爸的不對了,明知媽識不幾個字,這不是故意找茬嗎?一次吵得很兇,我在一旁急了,大聲說:“你們別吵了,以后我來寫信!蔽乙宦暋傲钕隆惫凰麄儾怀沉恕0职謫枺骸澳銜䦟憜?”我沒底氣了,縮縮頭沒敢吱聲。媽媽很高興“我看俺閨女行。媽媽扯著我,別理他,回西間寫信去!蔽倚÷晫寢屨f:“信我真不知怎么寫!眿寢屨f沒事:“不用怕,我說你寫!钡谝环庑牛渴菋寢尶谑。
第一封信寄出后,自己心里很不安,想著我寫的信,舅舅能看懂嗎?舅舅給我回信嗎?如果回信,舅舅會說些什么呢?一見郵遞員就問,有張英(媽媽的名字)的信嗎?說實(shí)在的給舅舅寫信我很緊張,還有些為難,那時我才上小學(xué)二年級,農(nóng)村的孩子沒上過幼兒園和學(xué)前班,一共念了一年多書,能會啥呀!開始根本不知道從哪里下手,又該怎么寫?媽媽說:“不用發(fā)愁,信開頭問問姥爺姥姥舅舅舅媽身體好嗎?再寫我家很好,不用他們掛念等等。其余的,你想什么就寫什么,怎么想就怎么寫!蔽抑佬艑懙暮觅囁麄兌疾粫嬢^,主要是解決了媽媽對姥爺姥姥的想念,也免了姥爺姥姥舅舅舅媽對媽媽的牽掛。那時遇到不會寫的字,就用拼音代替,多虧拼音學(xué)的還不錯。害的舅舅看信時,遇到拼音就讓表姐做翻譯(舅舅不識拼音)。
在媽媽口述下寫了兩次,好像找到了規(guī)律,掌握了信的主題就是問候、報平安。其余的憑自己發(fā)揮。后來再寫信,從完成任務(wù)變成了一種樂趣。常常主動給舅舅寫信,小孩嗎,無拘無束,不知天高地厚,想到哪寫到哪。有次在信中告訴舅舅,我家院里有棵杏樹,春天來了,小樹吐出了新芽,嫩嫩的,綠綠的,每天早晨小鳥都在樹上嘰嘰喳喳地歡叫玩耍。鳥大小不同,我想個大的鳥是爸爸媽媽,個小的是他們的孩子,舅舅,你說我想的對嗎?回信時,舅舅告訴媽媽好好培養(yǎng)我,說我想象力很豐富,將來可能有文字方面的特長。
一來二回,膽子愈來愈大。一次問舅舅,聽媽媽講,你們城市的柏油路上,有一排排的燈(指路燈),很明亮,很好看。我都沒見過,我們?nèi)宥紱]電燈,只有小煤油燈,舅舅你能給我寄一張有路燈的照片嗎?還交代舅舅不著急,你先上班,不忙時你就照張,我耐心等著。
沒想到,半月后,收到了舅舅的照片,是表姐站在路燈下照的,舅舅還給我買了一件和表姐一模一樣的連衣裙,美的我不舍得穿,總給小朋友炫耀,裙子是舅舅給我買的,信中還鼓勵我,好好學(xué)習(xí),城市里都有高大的樓房,燦爛的花園,路燈比相片上的還要美。那時,舅舅的信,就相似我瞭望外面世界的窗戶,給了我光明,給了我希望,也給了我前進(jìn)的動力!
舅舅是個有心人,而且是個有愛心的人,舅舅的每次回信,都給我?guī)硪环蒹@喜,比如說,寄兩張好看的賀卡,一根紅頭繩,或是一個疊好的帆船,一個千紙鶴。信的最下面,是舅舅給我糾正的錯別字。
那時盼舅舅的回信,是我最高興的事情。在?吹洁]遞員就問,有張英的信嗎?郵遞員叔叔總逗我:“小朋友你猜猜看?”我遙遙頭說:“信是鞍山的舅舅寄給我媽媽的!笔迨鍟业念^:“不著急,大概明后天的就到了!蔽揖凸怨缘刂x謝叔叔,然后一溜煙地跑了。
在給舅舅寫信中,還鬧過兩次笑話。第一次,我把自家的地址寫在信封的上面了,下面寫的舅舅的地址,兩天后就收到回信了。我很納悶,這次這么快呢?仔細(xì)一看是我給舅舅的信,怎么又寄給我了,是我惹舅舅生氣了?不看我寫的信了?回家給媽媽一說,媽媽說:“你是不是把地址寫反了,應(yīng)該把你舅家的地址寫在信封上面!蔽遗∽煺f:“媽媽我錯了,以后再不這樣了!笨尚睦锵,錯就錯了,只要不是舅舅生我的氣就好。
第二封是,給舅舅寫信久了,就有了給表姐(比我大三歲)單獨(dú)寫信的念頭,媽媽為了省錢,說把舅舅姐姐的信放一個信封內(nèi)就行,我說:“和姐姐說的話不就讓舅舅看到了嗎?”媽媽告訴我:“不會的,給姐姐的信,你寫好后,疊成三角形,再寫上給姐姐的信,就可以了。”好!就按媽媽說得辦吧。農(nóng)村孩子,小時沒什么玩具,就是自己瞎捉摸著玩,我比較喜歡糖塊紙,可農(nóng)村買鹽買油的錢都窄巴巴的,哪有錢買糖呢?所以攢個糖紙也很難。上封信姐姐說,她有好多糖紙,其實(shí)舅舅也很少給姐姐買糖,多半都是姐姐在地上拾得。在寫信時,就給姐姐商量,能不能把她好看的糖紙放信封里給我寄兩張?結(jié)果一月后,收到了二斤糖塊,媽認(rèn)為是我寫信給舅舅要的,毫不留情地訓(xùn)了我一頓。我很委屈,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一會媽媽又對我說:“娟,想吃糖了,給媽媽說,媽媽給你買,不許給舅舅要,你舅家孩子多,姥爺姥姥也是你舅舅負(fù)擔(dān),太不容易了!薄皨寢屇阆嘈盼,我真的沒給舅舅要糖,我讓姐姐把她好看的糖紙寄給我兩張。”媽媽說:“奧!原來是這樣。那是舅舅看你給姐姐的信了,心疼你,就給你寄了糖塊!本司司褪沁@樣,總是想方設(shè)法,滿足我的要求。我覺得舅舅給我的溫暖,比爸爸給的都多,所以我覺得舅舅很親、很親。
這樣一寫就是十幾年,后來考學(xué)時,準(zhǔn)備報考“東北師范”學(xué)校,離舅舅近。舅舅不讓,理由是東北氣候特別寒冷,我不是從小在東北長大的,那種冷我抵抗不住。舅舅的話,勝過我父母的,我特別愛聽,就報了鄭州學(xué)院。上學(xué)期間也一直給舅舅寫信,主要匯報我的學(xué)習(xí)情況。后來舅舅退休了,閑下來不適應(yīng),覺得無聊,我信中建議他打打太極拳,練練書法,后來舅舅還給我寄過他寫的毛筆字:“書山有路勤為徑,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本司说淖趾蜁冶龋相差一個檔次,但我一直當(dāng)做寶貝珍藏著,舅舅的字有他的精氣神在里面,像他的個性,橫平豎直,剛勁有力,胸懷寬廣大氣。
因?yàn)閷懶牛刮液途司顺蔀橥杲,成為知心朋友,我很懷念和舅舅寫信的年代。雖已時過境遷,但仍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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