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的妮子的散文

　　這里是一片天然的綠蔭，是層巒疊嶂的高峰，也是我們祖祖輩輩耕耘過的圣土。沒有喧鬧，只有寧靜；沒有虛偽，只有樸實。村民們頭頂著一片能量得出大小的藍天，在這沉睡的黑土地上默默地灑汗。

　　一條巨蛇彎彎曲曲地伸向遠山的盡頭，這便是咱山里人唯一與外界聯(lián)系的通道，鄉(xiāng)親們衣服上新新舊舊的補丁便是山里人唯一的象征�；閱始奕⒁彩巧嚼锶俗顗延^的場面，沒有人能輕易錯過這樣一個偶得的機會。歲月的撕咬就這樣麻木著每一位鄉(xiāng)親，沉浸著著山里的一切。

　　日子像鄉(xiāng)親們敬神的香燭一樣地燃燒，慢慢兒化成了灰燼。阿爸講給我的那些故事漸漸地也就忘卻了，可山里人的故事還在繼續(xù)。像豆芽兒一樣在我苦悶的心靈里慢慢地滋長，撕裂著我整個兒胸膛。

　　在我十二歲那年，阿爸給我說了一門親事。姑娘是個黑黑瘦瘦的矮個子，不過長得還蠻可愛的。咱山里人就是這樣，十多歲的孩子大多都是定了親的。所以我也不例外，在無知中便成了人家的小女婿。

　　既然定親了，就該行許許多多的禮節(jié)。記得每逢春節(jié)，阿爸便帶我到山那邊去見那個滿腮長著胡子的木匠。逼著我叫聲阿爸，再將他家那個娘們叫聲阿媽，然后規(guī)規(guī)矩矩的磕幾個頭，就能換回一兜美味的糖果和幾張嶄新的紙幣。于是，我常常盼望著過年。

　　去的次數(shù)多了，我便知道了那個黑瘦的姑娘叫妮子，她也在上學，只不過比我低了一級。妮子很文靜，從來就不像別的孩子那樣頑皮。正因為這樣，所以處處都能看得出她的軟弱。在那時，我并不知道是對她的喜歡還是憐憫，總是像一把傘一樣時時守護著，她也總是甜甜的管我叫聲哥。從此，我們便形影不離，在風雨的洗滌里快樂地成長。

　　后來，我走出這個山溝溝去城里念書了，城市的一切都像磁石一樣深深地吸引著我，我這個山里娃也就漸漸的變質了。當然，妮子這個名字也就在我空曠的腦海里無形地消失了，而走進我生活的便是一些“時尚”和“高雅”的東西。日子還是一天天的向后推移，像一個碩大的劇場，演繹著無窮的故事。深山里的一切也就由熟悉轉向了陌生，我完全忘卻了童年時那些美好的夢。

　　也許只是一種必然，更是一種無意識，我的生活中出現(xiàn)了許許多多的女孩。她們高雅、美麗，完全是一種時尚的象征。可我總覺得她們似乎還缺少點什么。直到初戀受挫時，我才想起我在深山里還有個叫做妮子的“媳婦”。她那樣文靜，那樣淳樸。也許，只有她，才是我生命中唯一的選擇。朦朧中我并不知道人世間情為何物，我只知道我對妮子那純真的童心還沒有受到污染。也許，此刻她也正等待著我的到來。

　　在我考上大學的那年，城里的姑媽才要我去鄉(xiāng)下看看年邁的阿爸和阿媽。我高興極了，便帶著一份希望和內疚回到了鄉(xiāng)下。此刻，我最想見的人便是妮子。見到阿媽后我第一個要問起的人便是妮子。可阿媽告訴我妮子已是做了母親的人了，要我別再去找她。

　　我的心結凍了，似乎整個世界都在無規(guī)律的旋轉。也許這是上帝的旨意，也許是人為特意的安排。是呀！妮子將要在這個山溝溝里終老一生了，也許她的幸福已經畫上了一個句號。小時候她不是說將來做一個空姐，要飛上藍天嗎？上帝呀！你為什么如此的殘忍，將我和妮子的希望就這樣無情的粉碎。

　　果然不出我所料，妮子并不幸福，她的丈夫是一個賭徒，一直都在她軟弱的心靈里吸血。他非常的粗野，從來就不會關心妮子。命！也許這就是妮子的命。我開始替妮子向老天抱怨。為什么，為什么善良總抵不過命運？

　　后來，我才知道這件事并不怪別人。是我進城讀書后，阿爸怕影響我的前途而解除了婚約。阿爸呀！感謝你為兒子著想，可你想過嗎，在咱山里人眼中，一個定過親的姑娘將意味著什么？是你將妮子推向了火坑，讓她斷送了幸福，同時也粉碎了兒子在大山里的希望。

　　在回城那天，我在妮子家門前的那條小路上經過。遠遠的，我望見了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敏感和意識告訴我——這就是妮子。她穿著一件寬大的紅棉襖，很可能就是她結婚時的禮服。

　　我飛奔著，想把那一絲泯滅的希望重新捧在手掌。當我向她漸漸靠近時，我看到了她的憔悴，看到了藏在她臉上的艱辛。她同時也認出了我，轉身走進了小院。我的心開始流血，是因為我的離去灼傷了她的心靈，灼傷了她的一生。我開始后悔我當初為什么選擇了念書。

　　妮子呀妮子，我知道你是在有意地回避，可你知道我的心也在和你一起受苦嗎？在那扇早已關閉的門前我靜靜地站了許久。我別無所求，只希望妮子快樂，便朝著那扇虛掩的門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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