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鼓燈散文

　　想來我是個心胸“狹小”之人，因為心底確實放不下多少事，眼前往往鬼使神差著浮起一些逝去的日子里難以忘懷卻又無處擱置的影像，否則心不能舒坦，可見我是多么缺乏一份“放得下”的灑脫。

　　水中月當然天上月，眼前人早非當初人。當初那個清澈明朗的少年于塵世中摸爬滾打出遍體鱗傷，世界是大了，但空氣中塵土飛揚，難透氣時便躲進小樓去獨自咀嚼那份逝去的曾經(jīng)。于孤獨的念想間，眼前每每浮現(xiàn)出的便是老家鄉(xiāng)親們年關(guān)走村串戶、敲鑼打鼓的熱鬧場面，那，便是老家鄉(xiāng)親們年關(guān)的重頭戲----戲花鼓燈！

　　老家在幕阜山脈九宮山下的一個小鎮(zhèn)，戲燈有著五百年的傳統(tǒng)，在那里，鄉(xiāng)親們籠統(tǒng)地把年節(jié)期間舞龍、唱花鼓戲等叫做戲燈。每至臘月二十四，鄉(xiāng)親們便三三兩兩聚到火爐邊張羅起年關(guān)戲燈的具體事宜，那份快樂和愜意充溢在每一張古銅色的臉龐上。

　　初識老家的花鼓燈，差不多還在我的童年時代。憋了三十多年的祖輩們于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那個臘月二十四敲起了他們心中熟悉的鑼鼓點，舞起了用竹篾和彩布制作成的棲棲如生的雄獅，唱出了在他們心間壓抑了很久的花鼓歌謠。

　　戲花鼓燈是老家民間的一種年俗，醇厚樸實的鄉(xiāng)親們每于逢年過節(jié)便要把擱置在樓閣的鑼鼓“哐哩咣當”敲將起來，制造出一份久違的熱鬧。戲花鼓燈有講究，它是農(nóng)村老百姓團結(jié)協(xié)作的典范，在短短的幾分鐘里，一出花鼓戲必須要安排得井井有條，就如一出舞臺劇一般，進場出場順序不能夠本末倒置。從年初一夜幕降臨開始至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花鼓燈演出隊伍每天晚上便行走在附近鄉(xiāng)村的每一個角落，到每戶人家里賀歲。鑼鼓敲將至誰家大門口，誰家必是門庭洞開，先將彩燈迎進廳堂，接著彩獅進門起舞，隨著鑼鼓節(jié)奏的變換，一男一女便腳踩蓮花，開始對唱起了花鼓歌。

　　目不識丁的祖輩們把花鼓歌謠闡釋得淋漓盡致。一首首精短的花鼓歌猶如一幕幕精彩的舞臺劇，于短短的幾分鐘里能讓看者癡迷、聽者心醉。每一首動聽的花鼓歌謠鑲嵌在變幻莫測的鑼鼓調(diào)里，向人們娓娓道出一個個悲歡離合的愛情抑或是充滿生活哲理的故事，那種用插科打諢、民調(diào)俚語的藝術(shù)表達方式不得不讓人感嘆：藝術(shù)，來源于質(zhì)樸的勞動人民之間。

　　木瓜公是小鎮(zhèn)戲花鼓燈最好的能手。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那時四十多歲的木瓜公便已是花鼓燈隊伍里最好的師傅，從扎制燈彩到敲打鑼鼓、從獅舞八方到對唱花鼓歌謠，每一個戲花鼓燈的細節(jié)，他都是爛熟于心。最讓我驚嘆的是，大字不識幾個的木瓜公，肚子里竟裝著那么多婉轉(zhuǎn)動聽的花鼓歌謠，那些歌謠仿佛就是他心里長出來的，信口便可拈來。可以說，戲花鼓燈已經(jīng)成了木瓜公生命的一部分，我曾天真地認為，花鼓燈這一老家的民間藝術(shù)肯定是他創(chuàng)造出來的，誰知老人哈哈大笑：你這孩子別亂縐，我可沒本事造得出。當年闖王被奸人害在九宮山上，附近百姓造了這燈來紀念他，所以，我們現(xiàn)在才有了這份熱鬧。

　　我極度震撼，原來這花鼓燈竟有這般讓人敬仰的歷史。幾百年來，祖輩們的聰明才智演繹出了令人神往的燈彩，家鄉(xiāng)的山山水水便煥發(fā)了許多精彩。而近幾年來，在這熱熱鬧鬧的紅塵里，我們對花鼓燈竟?jié)u漸地淡漠了，趨之若鶩的卻是另一種繁華和熱鬧。創(chuàng)造與淡漠兩者差之毫厘卻謬之千里，歷史與現(xiàn)實真的是相去甚遠！

　　去冬年節(jié)，老家的花鼓燈聽說在木瓜公的煽動下又熱鬧了一番。聞之，我意恍然，心甚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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