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蟹樂散文

　　去年金秋蟹肥時，適逢我膽囊手術后不久，老伴想去市場挑選幾只螃蟹一則慰勞我，二則自己也想嚐鮮。正欲出門，幺兒小強送來了一網(wǎng)袋太湖閘蟹，真是心有靈犀！強不聲不響地來家是想給我一個驚喜。果真是驚喜，瞧那螃蟹最小的也足有3兩重！看著它們體大腿粗鮮活清亮的外表；想著其軀殼內滿藏的紅玉瓊膏，不覺口舌早已生津了！強因能將這外表鋼強實則嬌弱的生靈及時鮮活地送來孝敬我們而滿懷喜悅，兒時的繞膝之情之重返言表；我則因幺兒購得美食不辭長途首先讓我們品嚐而欣慰激動，寂靜的窩巢頓時活躍起來。

　　健壯的介士們靜靜地蝸居在網(wǎng)內吹泡泡，失去了耀武揚威橫行霸道的自由，看起來怪可憐的；可是當強從桎梏中將它們解放出來倒入洗碗池中時，立即兇相畢露，一個個橫沖直撞拼命奪路而逃。正是“八爪橫行四野驚，雙螯舞動威風凌。”父子二人忙著圍追堵截，其中一只最大的特別雄健，頗費周折才將其“捕獲歸池”。我想抓起它仔細把玩，不想食指被它狠狠地鉗住無法掙脫。強叫我將其八爪著地，激發(fā)它逃跑的意念，便會立即松螯。這招果然助我蟹口脫險，但我的食指已留下一道鮮血隱隱的傷痕，還有幾個牙點在滲血。真不愧為太湖大閘，足力如此強勁！它松螯后即猖狂逃竄，被老伴一腳踏住，用拇食二指鉗住其身體的兩側，迅捷地提到我的眼前。只見它背殼青中帶黃，油潤澤亮；堅實的蟹腿滿布黃毛，柔韌挺拔；白壁似的胸腹上嵌著一只三角形的肚臍，原來是只雄蟹！可是它此刻只能圓睜怒目，懸空舞動著不能用武的兩只大螯，宣泄著戰(zhàn)敗將軍的惱怒和無賴。

　　不一會，黃澄澄的熟蟹登上餐桌了，沁人心脾的鮮香在縷縷蒸氣中四溢，誘得我饞涎欲滴。時值陰歷10月正是吃“十月尖”的佳期，強將那只咬我的螃蟹放入我的盤中，是要我解恨，還是要借它的體大肉多來滋補我這虛弱的身軀，二者兼有吧。我凝視著它，剛才的窮兇極惡變成了眼前的沉寂落寞，蟹生與人生何其相似耳！我不知道它死后能否當“蟹鬼之雄”，但它此刻“魁梧”的軀殼，強勁的八爪和帥氣不減的兩只大螯，依然擺出“海龍王處也橫行”的英武架勢。橘紅色的外衣將它裝扮得比生前更加亮麗，簡直就是一件精心雕塑的工藝品，我怎忍心破壞它！他父子倆已就著香醋、姜末、青蔥、白蒜在美滋滋地品蟹了。見我尚未動著，想必是手傷不便。于是，老伴幫我卸下蟹腳，掀開其蓋，那金燦燦的蟹黃，白生生的蟹膏帶著撲鼻的馨香耀然入目；兒子麻利地滌除了蟹體內的糟粕，掰開蟹廂，天生麗質的蟹肉便絲絲頁頁地隱現(xiàn)出來。正是：“螯封嫩玉雙雙滿，殼凸紅脂塊塊香”。我再也忍噤不住了！先啖一口晶瑩的凝脂噙在嘴里，讓瓊酥鮮香充滿口腔以解眉睫之饞；再拿起牙簽和小勺輕輕地挑，細細地剔，在唇、舌、牙的吸、吮、舔、咬中，體味著吃蟹的至鮮至美，享受著賞蟹的至趣至樂。要問我味道究竟如何，借清代劇作家李漁的品蟹語作答：“鮮而肥、甘而膩、白似玉，黃似金，已達色香味三者之至極，更無一物可以上之�！毕�間未備滴酒，蟹不醉人人自醉，我已醺醺然了。

　　餐畢，強幫我們儲存好剩余的活蟹，便要返回百里之外的黃山市了。隨著他一聲語重心長的“保重！”，離情別緒襲上心頭，空巢重歸寂靜，期待著再次的歡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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