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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與一家,是兩種愛在今生相逢美文
小時候,我家小區(qū)里有一對老夫妻,他們的兒子大了,去了外地工作,都不在身邊,所以對別人家的小孩子特別好。我們在院子里玩,他們總是笑瞇瞇看著,偶爾提醒一句:“慢點跑,當(dāng)心摔著!蔽覀兌枷矚g去他們家,每次都能混到點當(dāng)時很稀罕的零食。
大概每一年,他們的兒子都會風(fēng)塵仆仆的回來一次。那是一個衣著筆挺的青年人,戴著當(dāng)時頂時髦的鴨舌帽,拎著大包小包,對在院子里玩得灰頭土臉的我們視而不見,徑直走向自己家。
我不喜歡這個兒子回來,因為只要他一回來,他們就會足不出戶的守著他,偶爾出來賣菜也是一溜小跑的往回趕,面露掩飾不住的喜氣,逢人就揚起手里的東西:“孩子回來了,今天做點好吃的!庇袩嵝泥従右窍肜∷麄儑Z嘮家常,他們說不了幾句就著急:“我那火上還燉著東西呢,得趕緊回去看看!
我覺得他們都有點陌生了。不過只要兒子一走,他們又會恢復(fù)沉寂,重新變成我們喜歡的爺爺和奶奶,會把兒子留給他們的點心和糖果什么的分給我們吃,還要千叮嚀萬囑咐,“省著點吃,吃完就沒了!彪m然只是個小孩,我也能隱約感到,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很傷心。
糖果點心吃完想再吃,兒子走了想再見,都是需要盼上一年的事情。
他們成為我童年記憶中很溫暖的一部分,前幾天我又想起他們,突然,有一個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問題浮現(xiàn)了出來:“他們叫什么名字?”我使勁想,翻檢記憶的所有角落,卻還是一無所獲。
呵,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名字。在我們小孩的眼里,他們只是被我們叫做爺爺奶奶的人。連郵遞員送信,也是在樓下喊:“二樓三號,下樓取掛號信。”鄰居叫他們“小軍他爸、小軍他媽”,而他們互相稱呼的時候也不叫名字,而是,“孩子他媽,晚上吃啥?”“孩子他爸,家里的煤氣該換了!边@個并不在身邊的孩子,成為他們每天都掛在嘴上,標(biāo)記出他們身份的重要角色。
他們經(jīng)年累月生活在一起,擁有了希望得到的天長地久,但從來不會給人親密的感覺,因為他們只是孩子的爸媽,不是愛人。每次看到電視里為了某部產(chǎn)品打廣告,卻非要以年邁的父母在家里翹首期待孩子的凄涼晚景為噱頭,我都會想起他們倆。他們就像那些演技浮夸的演員一樣,明明做著夫妻,眼神之間并不產(chǎn)生對望,而是始終看著虛空一般。
在那一代的中國人當(dāng)中,有了孩子就失掉自己的名字,簡直是生活的常態(tài)。孩子,是他們世界的核心。他們活著,就是為了撫養(yǎng)孩子、照顧孩子、送走孩子、等待孩子,一切孩子的事情在消耗著,也支撐著他們的生命。
不僅是那一代,即使現(xiàn)在也是一樣,有的中國家庭,如果沒有孩子,是斷然過不下去的。他們就像一支散兵游勇的隊伍等待被正規(guī)軍收容,沒有孩子,他們就是游魂,始終在飄蕩、游離,不知自己是誰。只要有了孩子日子才有奔頭有明目有方向,孩子是他們的精神圖騰和唯一信仰。
還有的夫妻,只要生了孩子,青春和愛情就會自動歸入保險箱,余生都不必再拿出來,他們對于彼此的使命已經(jīng)結(jié)束,從此以后只有孩子才是婚姻中最重要的事情。有位新媽媽曾經(jīng)對我說:“自從有了孩子,老公馬上就變成了可有可無的人物,我完全不會再關(guān)注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任何時候,他們之間的交談,都是圍繞著孩子為核心,她說起孩子來津津有道,興致十足,每當(dāng)他想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說點自己的事情,不超過三句,她都會繞回來。
她成為了一個最稱職最合格的母親,但她愛人的落寞他卻看不到。
愛人會傷心,愛人也會嫉妒。他在想:“難道我只是個生育工具嗎,讓你有了孩子就失掉價值了。”這點,其實和女人在產(chǎn)房剛推出來的時候,看到丈夫搶著看孩子而不是自己,是一樣的感受。有時候,一個當(dāng)父母的如果看到孩子得到了另外一方更多的愛,他們甚至?xí)妥约旱暮⒆訝帉,將孩子看成愛的敵人與掠奪者。這樣的婚姻不會幸福,但當(dāng)事人往往都不清楚是為什么。
情人節(jié)馬上就要到了,我和老公商量了好幾天也沒有搞定互相送什么禮物,到哪里吃大餐,兒子在一邊表示很嫉妒:“怎么沒我事?”我說可以領(lǐng)你去,他連忙搖頭:“我不當(dāng)你們之間的電燈泡,你們才是一對!
是的,我們倆是一對,但我們仨是一家。一對與一家,是兩種愛在今生的相逢,是兩束光在夜空的交集,誰都不應(yīng)該遮蓋誰的光芒,誰都不應(yīng)該忘記彼此對彼此的意義。
養(yǎng)育后代是婚姻的大事,需要兩個人在一個階段內(nèi)集中精力,全神貫注。但孩子是另一個生命,他們會離開,只有愛人,會相伴很久很久。
這一對要很相愛,這一家才能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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