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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緣哲理文章
一九八一年,我就讀于沂蒙山區(qū)的一所中學(xué),學(xué)校規(guī)定每星期六放半天假,星期天照常上課。那時候家里特別困難,母親有病,弟妹年小。根本無錢交伙食費,只得每星期回家?guī)б淮渭屣灒得自己現(xiàn)烙。這樣我就不能按時返校,常常耽誤上課,為此苦惱不已。臨畢業(yè)的那年秋天,我因老吃煎餅、咸菜和辣椒,曾一連幾天腹瀉不止。好不容易挨到星期六,下了最后一節(jié)課就往家奔,由于路途較遠又沒有自行車,一路上走一會兒歇一會兒,到了村口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落,一進門就撲在了床上。母親看我瘦弱的樣子,也心疼地掉起淚來------
盡管這樣,晚上我依舊起來烙煎餅,待一盆糊糊烙完,已是夜里十二點,最后一個煎餅還沒收下鏊子,幫助燒火的母親已經(jīng)歪在柴堆了。她手捂著胸口,眉頭緊鎖,火光映著她的面頰,瘦削而蒼白。這時,我看著拖著虛弱病體不停為這個家操勞的母親,雖然感到虛脫般的困倦,但還是不忍驚動她,硬撐著把烙好的煎餅一個一個地疊好,包在包袱里,然后再炒好一瓶咸菜。
第二天上路,天陰陰的,沒走多遠就下起小雨來,深秋的風(fēng)冰冷刺骨,我邊走邊想:煎餅都帶走了,家里人吃什么?眼下秋場上正忙:花生該刨地瓜該曬,豆子需打,玉米要掰-------父親一個人能忙得過來?我的雙腳仿佛灌了鉛,一步比一步重,心里無奈又無助,凄涼而感傷,不知道雨水還是淚水再一次朦朧了我的雙眼。我的確是個太軟弱的女孩子,畢業(yè)后沒有考上大學(xué),就再也鼓不起勇氣回校復(fù)讀。盡管我做夢都想上大學(xué),老師同學(xué)稍信傳信地叫我回去,父母苦苦的勸說,我還是打定了主意在家做幫手,讓弟弟妹妹安心讀書,再不能像我一樣地為生活分憂。
放棄了求學(xué),卻不能放棄讀書的渴望。在那個多夢的季節(jié),我的心里塞滿了一團一團的迷霧:人生的路千萬條我該怎么走?生命的礦藏里埋著多少金子我將如何去開掘?我該不該屈服于命運的安排就這么面朝黃土背朝天地一輩子?繁重的體力勞動,閉塞的鄉(xiāng)村生活,壓抑著我的天性,無法清楚無法解脫的郁悶和痛苦日夜吞噬著我的心靈。
然而,那時候,貧窮落后的沂蒙山區(qū),人們的溫飽問題都很難解決,家里窮沒有錢買書,誰又有錢去藏書?借遍我的左鄰右舍親朋好友,孬書好書也借不到幾本。只好通過種種渠道結(jié)識周圍一些有書的朋友。如果發(fā)現(xiàn)哪一位友人家中有書,我會像發(fā)現(xiàn)了寶藏一樣地暗中欣喜莫名。當(dāng)然要大大方方地借來讀,不僅要花些心思找理由,有時還真得吃些苦頭。
記得一個夏日的午后,天剛下過一場暴雨,我就迫不及待地啟程了。去友人家的路有三十多里地,路又不好走,自行車輪子一次一次地被泥巴塞住,推都推不動,我只好停下來從路邊折一根樹枝去戳泥巴,走一段戳一次,累的滿頭大汗,弄得渾身是泥,天漸漸黑了,我心里又急又怕,退又退不得進又進不得,望望前后連個人影也不見,止不住的淚水直往外涌,心想要是有錢買書或者壓根兒就不愛讀書,何苦受這份罪?想起求學(xué)的艱難,棄學(xué)的無奈,一時百感交集,喉頭哽噎,忍不住蹲在路邊哭了起來。
透過淚水,遠方是隱隱約約的燈火,我心里忽然一動:在這漫漫人生的征途上,書不就是我前進的燈塔嗎?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啊!于是,擦干眼淚站起來,繼續(xù)趕路-------
后來,這位朋友知道我渴求讀書的心情,深受感動,不僅把所有的書借給我看,還慷慨送我一套大學(xué)教材。直到如今這套教材還放在我家的書柜上,被我好好地珍藏著,我們倆也因此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
在我的記憶中,在那段艱難的日子里,最迷人的地方就是書店,每逢趕集進城,最愛鉆的地方就是書店,兜里揣著僅有的幾元錢都用來買自己心愛的書。至于化妝品專柜成衣市場則從未光顧。花季時節(jié)的女孩兒天生愛打扮,我不是不愛美,但比起我心靈的焦渴,那就無法顧及了。
當(dāng)我踮著腳尖,走進靜悄悄的書店,面對琳瑯滿目的新書,仔細挑選,這一本想要,那一本也想要,最后總是因為錢少不得不忍痛放下,可回到家里就像掉了魂似得放不下。母親發(fā)現(xiàn)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里明白女兒的心事,常常勸慰我說:“女孩兒家心不可太高,讀那么多書干什么?早晚還不是一樣地嫁到人家去?再說咱又沒有那么多錢買書,倒不如學(xué)一點手藝還能混口飯吃--------”聽了母親的話,我反倒更傷心,仿佛明天就得嫁出去,任由命運擺布,再也不能讀書了。從那時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到一份書店的工作,因為只有這樣才會有書看。
為了母親的一句話,我去學(xué)習(xí)了縫紉,想掙點手工錢買書;為了去鎮(zhèn)上的圖書館借書看,我去了一家鎮(zhèn)辦工廠上班,這份工作我從第一天起就不喜歡,但為了借書讀書方便,我硬著頭皮干了近五年--------
讀書,永遠是一種交談方式。讀一本好書就是在和一位偉人交談,這使我常在神圣的寂靜中面對自己的心靈,做一名好聽眾。我最喜歡的讀書方式就是邊讀邊把書中優(yōu)美又有哲理的句子摘抄下來,那感覺就像撿珠拾玉般且驚且喜。如果讀一本好書而不做筆記,就仿佛有緣碰到許多奇花異草而沒有移植到我的心田,感到莫名的失落和遺憾。對書我是那么貪婪,像守財奴葛朗臺對待他的金子一樣。
因為愛讀書,我常常耽誤了吃飯,顧不上睡覺,少做了家務(wù)。好多次母親找不到我,此時我可能正聚精會神地沉浸在一本書中,對母親的大聲喊叫我都聽不見。有時她忍不住生氣發(fā)火,我從不敢犟嘴。我理解母親,她是不反對我讀書的,她常說“自己吃了沒文化的虧,砸鍋賣鐵也要共兒女們上學(xué)!笨裳巯聦嵲谑菞l件不允許啊!
人就是這樣,越是很難得到的東西越不會輕易放棄追求。對讀書我不僅上癮而且成癖,無論出門辦事,還是走親串友,我一定要隨身攜帶一本書。就是上菜園子也帶本書,下田種莊稼就更不用說了。勞作間隙,大家湊在一起拉呱、嬉鬧,我就獨自找個安靜的地方看書。有時候帶著也不一定有時間看,但只要這樣做我心里就覺得安慰踏實。平時在家里常常是邊看書邊做飯,結(jié)果好多次熬溢了粥,炒糊了菜,或者不是忘記了放鹽就是忘記了加醋-------為此可沒少挨母親的罵。有許多不理解我的人說我是“書呆子”“神經(jīng)病”,對此我從來就是莞爾一笑。
我曾經(jīng)以為賣書是我不可能實現(xiàn)的夢想,可后來夢想竟然變成了現(xiàn)實。一位同樣是愛書如命的朋友借款開了一家小書店,我有幸來做了幫手。
房東借給我們一塊板,白天用來擺書,晚上收起來搭鋪。我們自己設(shè)計尺寸找木匠打制了幾個漂亮的書架,為了節(jié)省開支常常從家里帶煎餅來吃,早餐只吃最儉省的煮面條,夏天因為不舍得買蚊帳,晚上挨到半夜才躺下,早上天不亮又被蚊子咬醒,干脆起來跑步,然后坐下來靜靜地看一會書。為了擴大營業(yè),每到晚上我們就各帶一紙箱子書分頭去學(xué)校門口,鬧市地段擺地攤--------
更多的時候我還是坐在書店里忙于賣書,向每一雙渴求知識的眼睛,向每一顆崇尚知識的心靈推薦好書,介紹新書。碰到特別困難又對一本好書愛不釋手的讀者,我總是打最低折扣賣給他。那段日子對于我來說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閑暇時光信手拈來,讀自己最喜歡的書,充實自己。每當(dāng)我徜徉在一排書架前,聞著一本本新書散發(fā)著的油墨香味,思索著那字里行間深藏著的無窮奧妙,我總是感慨萬千: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心蟄伏期中,陶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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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你生在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朝著什么方向走!鼻f條路我自覺不自覺地選擇了這一條:那就是與書相伴。很喜歡一位文友寫過的一段話,借以表達我愛書的感覺:“這一路走來,書籍像個不離不棄的好朋友,溫暖了這半生的風(fēng)雨歲月。如今日子漸規(guī)平淡,依然是最貼心的朋友。在這一燈一案下,春消閑愁暗恨,夏平氣躁心浮,秋安離懷別緒,冬暖長夜蕭寒。讀書可解惑,讀書可忘憂,讀書可養(yǎng)志,讀書可靜心。于逝水流年里,手捧一本書,心中自有了一片林園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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